倘若有人看,我就一直写。

聚光灯丨Chapter 4 代价(上)

☆miflo向法扎黑手党AU


☆设定见合集第一篇


☆本章掉落战损Florent和战损Mikele


我们在舞台上表演人生,亦知人生也是舞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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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人都相信Maeva的生日一定得到了上帝的祝福,因为在那个小小的惊喜夜之后,剧组迎来了罕见的和平日子。暗网和黑道在寒冷的十一月也不那么活跃,好像大家都更喜欢在火炉边取个暖,而不是走上寒风凛冽的巴黎街头打打杀杀;加上上一单的“慷慨绅士”确实足够慷慨,付了Mikele定价双倍的赏金,这笔钱不仅够他们修缮剧院,更能支持他们度过这一年剩下的日子。但是什么都不做也是不可能的,Mikele是很难闲下来的人,Mikele的朋友们也是,这段时间他们专心排剧和开演唱会,一场连着一场,从巴黎演到了里昂,大家不知疲倦地唱歌、跳舞、演戏,仿佛他们从来就是专职演员的身份——这是一个甜美如童话的梦境,梦里的人谁也不愿出头戳破这个粉红色的泡泡。况且,音乐剧是他们的合法生意,是他们正经身份的唯一来源,出演固然疲倦,但那可比杀人的疲倦要收获更多的安全感。

Mikele是幸福的男主角,好几次他站在舞台上、站在聚光灯下时会迷迷糊糊地想:要是生活能保持这样就好了。可下一秒,他总是会清醒过来:他是Mafia,编号704,Mozart不过是他另一半的灵魂——是一半,不是全部。而且Mikele还有自己的担忧,关于Florent。

Florent就快30岁了,一个杀手如日中天的年龄,一个男人如日中天的年龄,他或许离世俗意义上的婚姻越来越近了。Mikele在好奇,在期待,却说不出自己究竟在好奇和期待什么,直到好奇和期待转变为隐忧:如果他不再做剧组的老大,抛却了意大利黑手党的身份,那么Florent随时都可以离开他去拥抱新生活……

无法名状的感情难以撷取,那忧虑却实实在在地敲打着Mikele的内心。他的生活哲学教他从不偏离人生的“正轨”,而麻烦在于,每条岔路的路牌上都标着Florent的名字。

Mikele无从开口,他能够做的只有把尽量多的生意教给Flo去打理,这是他表达信任的一种方式。目前只有这一种。

沉溺于温暖炉火的巴黎变得有些迟钝了,消息的传递慢下了许多,以至于那天Mikele的剧院被人闯入时,大家都还不清楚对方的来头。Mikele在意大利见过太多黑帮火并,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进来砸东西的,多半有接手产业的意味,当然,是那种不容商量的“接手”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还算有点武德,没有趁他们有演出的日子来砸场子——对于Mikele而言,赔点钱问题不大,暴露身份才是最棘手的麻烦。

要不是Laurent和Merwan的枪亮了出来,对方还没有收手的意思。Mikele看着一地狼藉,厌烦地皱了皱眉头,愤怒让他开始认真地打量对面的人了。

对面的男人年纪不大,顶多二十五岁,一只手拎着甩棍,一只手夹着烟,他扬着下巴看着Mikele他们,就像皇帝俯视他卑微的侍臣。Mikele觉得更恶心了。

还不等Mikele表达这份恶心,对方先操着一口伦敦腔法语出声了:

“谁是这里管事儿的?”

Mikele笑了笑,反问道:“你是来找事的,还是来传话的?”

对方闻言也笑了,他踩熄了烟头,又啐了一口,说道:“看来你就是Mikelangelo Loconte,那个臭名昭著的意大利人。”

“哦,你大张旗鼓就为了见我一面?”Mikele学着Mozart的语气嘲讽道:“小朋友,下次去我们的粉丝见面会就行,门票要不了几个钱,不耽误你买棒棒糖。”

“小朋友?您会后悔这么说的,Loconte先生。”对方不紧不慢又点了一根烟,“我叫Archer Kray,从伦敦来。”

Mikele想不通,英国黑帮怎么也到法国混饭吃了?难道全世界的黑帮市场都压缩了吗——上帝,真是经济全球化了。

Archer见Mikele不回话,又自顾自地说:“六零年代,披头士和滚石统治着流行音乐,卡纳比街统治着时尚界,而我们兄弟……则统治伦敦。”

说完,他很玩味地乜斜一眼Mikele:“您一定听您父亲讲起过这段话吧。”

事实上,Mikele确实听过。欧洲做黑帮和杀手的人没人不知道,曾经的Kray兄弟叱诧风云,在伦敦白手起家,一度成为业界传奇,是一些黑手党们效仿的偶像。可那是英国,Mikele想,到了法国就重新洗牌了,Loconte家在意大利也辉煌过,他在这不也重新开始了?小子,你究竟在狂什么。

但Mikele忍住了教对方做人的冲动,依然保持礼貌地说:“而这里是巴黎,gentleman,您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?”

Archer似乎很不满意Mikele对自己身份的反应,语气变得不友好起来。

“一切。意大利佬,你没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。”

“哈,那我理解成您就是专程来砸场子的咯。”

“随便你。”Archer吸尽了手里的烟,“听着,你们剧团的位置很好,用来演什么狗屁音乐剧太浪费了。”

听到这句,在Mikele身边站着的Florent终于忍不住了,这狗屁态度在法国巴黎简直是典型的反面教材,这让Florent很反感,非常反感。

“Hey, man, this is fucking Paris……”Florent带着几分威压地气质逼近了Archer。“And hoodies are not welcome in Paris.”

Florent故意把“hoodies”这个词咬得很重,没有什么比用美国黑话羞辱英国人更过瘾的了,这没办法,谁让对方先出言不逊叫Mikele“意大利佬”的。

“你知道吗,我们家的仆人很会训狗。”Archer咬着牙齿,直视着Florent的双眼说道:“不过我还真要请教请教Loconte先生,怎么能把一条恶犬驯服得如此忠心。”

Florent打人的冲动都有了,要不是被Mikele按住了肩膀,他一定会动手。外表乖巧的法兰西甜熊发起疯来也是一场灾难,当然这是另一码事了。

“屁放完了就快滚。”Mikele低下嗓子说,“谈生意可以好好谈,想抢我的东西……呵,您还是多学学道上的规矩。”

Archer依然在打量Florent,末了对Mikele说:“等着吧,您会后悔的。”

“顺便……”Archer的目光转向了Mikele身边的女士们,接着露出了一个很肮脏的笑容:“您身边这么多女人,一定很辛苦吧。”

“Just FUCK OFF!”站在舞台上的Laurent骂了一句,一枪打在了Archer Kray的脚下。Archer大概没料到剧场里会有枪,所以还是很识趣地走了。

毕竟他再走晚一点,凭他那句屁话,藏在二楼的Maeva也打算出手了。

这伙人一离开剧院,剧组的大家就骂开了——见过不要脸的,没见过他妈这么不要脸的。法国人他妈该死的风度啊,怎么忍得下这一群英吉利混混来到拿破仑的土地?

“为什么最近一点动静都没有?他们是疯狗乱咬人,还是专门盯上了我们?”等大家骂够了,Claire先提出了这个问题。

Mikele摊了摊手,“英国黑帮和意大利黑手党从上上辈子就在打架了,想想吧,亲爱的,要是来法国第一票就搬倒一个意大利黑手党头子,那他回英国的时候还不连女王都得给他颁发勋章啊。”

“呸,法兰西没有他的女王。”Yamin瞪着眼说,“Mikele,我们不能给他们狗仗人势的机会!”

“总管大人您消消气,我知道。”Mikele笑着拍拍Yamin的肩膀,“他们一定刚过来不久,狂一下也蛮可爱的。”

话是这么讲,其实Mikele心里也在骂人:又是他妈的世仇!还是几百年的世仇!Loconte这个姓越来越晦气!

然而,真正的麻烦还是在第二天深夜降临了。

气象台说最近要下雪,于是温度一天比一天低,到了晚上尤其冷。Florent核算完账目已经接近凌晨,剧组的大家早就回去休息了,除了室友Mikele还在录音室里琢磨新歌,顺便等他一起回家。

Florent很乐意做Mikele的秘书,顺便也可以当当保镖和司机,随便,怎么都行,他本来也打算多了解Mikele一些的,至于原因……Florent说不清楚,或许出于崇拜,或许出于……别的什么。

爱是很难言明并加以分类的。Florent明白,他和Salieri一样清醒,能陪伴对方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便已经算得上上帝的恩赐。Florent不敢奢求更多。

Florent这么想的时候,Mikele已经锁了门——这门和玻璃一起更换过,更结实,除非用炸弹,否则谁也别想不拿门票就闯进来了。剧院因此安全,Mikele的心安定不少。

两个黑色的人影裹紧大衣和围巾钻上了车,天太冷了,Mikele吵着回去要喝一杯热可可再好好洗个热水澡才能睡觉,Florent边开车边应和着Mikele孩子一样的脾气——在心态这一方面,Mikele永远值得做Florent的偶像。

舒适的夜晚计划在他们靠近公寓大门的一刻彻底泡汤。原本寂静的公寓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,两人的疲惫感被突如其来的紧张打断,周围的车里突然钻出了人,Mikele一眼认出了拿枪的混混头子——对,混混头子,就是那该死的Archer Kray。

“Watch out!Rigatoni!”Archer一边追着Mikele打一边笑道:“Who has the fucking gun now?”

Florent一边掩护Mikele一边吼:“这小兔崽子疯了!”

“回车上!”Mikele用Florent能听懂的为数不多的意大利语说道。

他们回去了吗?

感谢Mikele的好体能,拉着Florent还跑得比那群英国人快了些。可就当他们快要靠近汽车的时候,巷口突然出现了对方的人。他们被包围了,一发子弹奔着Mikele而来了。

但是久违的疼痛没有被Mikele察觉,倒是身后的Florent一把把他推上了驾驶座。

“Mikele,我走不了了……”Florent咬着牙,那颗子弹现在留在了他的小腿里,一条腿的力气只够他勉强扒着车窗站住。

还不等Mikele说什么,Florent伸手拧动了汽车的钥匙,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——Kray们追来了,再不走就走不了了。

“Mikele,你先走!相信我!快!”

这是Florent在车尾吼出的最后一句话,汽车驶离公寓半个小时后Mikele才反应过来,Florent说的是意大利语,是当时只有他俩能听懂的语言。

在陌生的公路上,Mikele开着车窗,指望深夜的寒风赶紧把他冻清醒,好让他知道怎么才能把Flo捞出来,但他的大脑从未如此混乱过——是的,他害怕了,他害怕Florent现在已经没命了。他做黑手党十几年,第一次找回了刚入行时那种恐惧感。

凌晨三点,Mikele的车停在郊区加油,他颤抖着手指拨通了团队的紧急内线,把大家从温暖的被窝里叫了起来。他以为自己很冷静地说出了刚刚经历的一切,但接到电话的每个人都清楚地感觉到了Mikele的声音在发抖。

凌晨五点,剧院灯火通明。上午十点的演出是一定要取消了,有人绑架了萨列里大师,美泉宫要完了,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?

被冻了一晚上的Mikele此刻鼻头和眼睛都泛着血色,他攥紧拳头坐在那,向大家部署工作。操,他本来该部署工作的,但他事实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他知道那帮英国混蛋的作风,Florent在他们手里的每一分钟都危机四伏。

Solal捏了捏Mikele的肩头,试图让他放松一些:“演出的一切事情都由我来处理,不会让观众们闹起来的。”

Merwan端着一箱枪械从道具室出来,远远地朝Mikele说:“老大,下命令吧,翻遍整个法国也要把Flo找出来。”

“我什么头绪都没有……又不敢耽误时间,”Mikele咬着嘴唇说,“Kray家的小孩疯了,他们会把Florent折磨死的……”

“你他妈是我认识的Mikelangelo吗!?”

Mikele惊讶地望向这个声音的主人,是Maeva,是剧组最乖巧的小姑娘Maeva。还不等他反应过来,Maeva一把揪住了Mikele的皮衣领子,继续道:“Flo说要你相信他,不是叫你在这说什么‘我不敢’,你现在越不做决定,Flo就越危险!我们不是一家人吗?为什么面对家人的生死安危你还要犹豫!”

Mikele被Maeva骂醒了,尽管Maeva的说辞让他又委屈又生气,但他是不会对Maeva动手的。于是Maeva在Mikele捉摸不透的目光里松开了手,这番话确实消耗了她的大部分勇气。

还好Maeva的气势被Melissa接过来了,她把Maeva拦在身后,迎着Mikele的目光说:“不就是几把破枪吗?谁怕他几把破枪!你要是不敢去就别去,我们几个把Flo给你带回来。”

Mikele刚想开口反驳,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,是一个匿名号码的短信,上面写着一个干巴巴的地址,是巴黎南郊的一个仓储站。

Mikele瞟着那串地址突然心里有了数,他知道Florent被固定下来了,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。

“不敢去?我要亲自和他们算账。”Mikele把地址共享到了大家的信箱,随后在箱子里摸出了自己最顺手的贝瑞塔。

Laurent看了眼地址,问道:“他们这是要找我们谈判?”

“没什么可谈。”Mikele边上子弹边斩钉截铁地说,“向这群混蛋妥协一次,就会有第二次,第三次……我知道他们,他们除了钱什么都不认。”

说着,他咔哒一声打开了手枪的保险。“不要妥协。不要给钱,让他们从巴黎消失。”

Mikele抬眼扫视了一下身边的同伴,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:“对方人很多,这趟很危险,你们谁想走现在就回去继续睡觉。”

没有人动,不会有人动。Diane甚至一句话都不说也开始装起了子弹。

“你留下。”Mikele挡住了去拿狙击枪的Maeva,“仓库边没有掩体,这次不需要狙击手。”

Maeva皱起眉头,一把推开了Mikele的手:“你记仇是不是?我又不是不会用手枪!”

“不,不……亲爱的,你别误会,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做。”Mikele的手紧紧握住了Maeva的肩头,“去我们投资的那家私人医院,向院长说我的名字,他会知道的……去调用最好的药品、设备和医务人员,只有你懂这个……拜托了。”

Maeva叹了口气,垂下眼点了点头。


Florent度过了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夜晚,漫长到每一秒都难挨。

Archer很恨Mikele,他把恨意全部发泄到了Florent这。从抓住Florent的一刻起,带着对Mikele恨意的拳头就都落在了Florent身上。在这场混乱的打斗里,Flo把眉骨磕破了,眼下也被打出了淤青——但他的战绩也不错,他随身带的小刀好歹还要了两个人的命呢。

Archer绝不满足于这种不公平的交换,他虽不需要Florent向他的兄弟们偿命,但他提出的筹码显然更大。在Mikele还开着车乱跑的时候,Florent已经被绑在了一间空仓库的一把椅子上。

Archer揪住Florent的头发,欣赏那张沾满鲜血的漂亮的脸,还有闪着寒光的蜜棕色的瞳仁。

“您是Loconte的发言人,还是整个剧团的会计,Loconte的所有财产都归您管……告诉我,它们在哪?”Archer阴阳怪气地贴近Florent的耳边,“萨列里大师?”

Florent用力甩了甩脑袋,试图脱离Archer的控制:“哈……你还是回去睡一觉,别睁着眼就开始做梦。”

话音刚落,一记重拳就捣在了Florent的脸上,尖利的犬齿割破了嘴唇,鲜血顺着鼻血一起滴下了他的下巴。

“我提醒您,多说实话,少吃苦头。”Archer松开了Florent,他流的血太多,Archer不想弄脏自己的手。“您不喜欢这个问题是吗,那我们换一个。你们的剧院被改造过,那些小玩意儿在哪?”

Florent吐净了口腔里的血液,揶揄道:“你这么好奇,为什么不亲自进去找找?”

Archer生气了,他朝站在Florent身后的男人使了个眼色——下一秒,“砰!”

一颗子弹从背后贯穿了Florent的左肩,在一阵短暂的知觉丧失之后,Florent感到身体的左半边被撕裂了,从酸麻到剧痛,他细致地体会了一遍。现在保持清醒缜密思考也成了一件难事。Florent一边倒抽冷气一边想。

Archer盯着Florent那张表情扭曲的脸,点燃了一支烟。

“您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吗?”

Florent咬着牙,恶狠狠地瞪着Archer——尽管事实是疼痛让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了。

“啧啧啧……Florent Mothe先生,您害怕了吗?”

“Kray,我见过你的姓氏……你们在里昂的赌场……酒吧……夜总会,”Florent在嘴角扯出一个狡黠的微笑,“想想吧,小伙子,这些走账都要经谁家的手?”

Archer不说话了,他以为Florent跟着Mikele单干就已经脱离了Mothe家的联系,直到刚刚,Florent用家族生意威胁他,才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件事。

然而Florent确实和家里不怎么往来了,因此他必须仔细掩盖自己在诈对方的事实。所幸Archer的反应让Florent很满意,他可以继续编这个瞎话了。

“先生……你们在法国就要混不下去了。”

“放松,放松……Mothe家的小少爷。”Archer掐了烟,换了一种稍微有好一些的语气。“您身上没有致命伤。我们不想和您以及您的家庭作对,我们只想要那个意大利人的命。”

Florent是个合格的小商人,Florent不会那么轻易买账。

“Mikelangelo……现在是我的家人。”Florent直勾勾地盯着Archer的眼睛,把对方盯得有些不坚定了。

“你们和他作对……就是和意大利的Loconte家,和法国的Mothe家作对……”说完这段话,Florent重重地喘了几口气,他快没有力气谈判了,只得赶紧把麻烦抛给对方。

“现在轮到您好好考虑了。”

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,Florent倒希望他们把“family”的意义理解得暧昧一些,因为越是这样,Mikele就越安全。

Archer很仔细地考虑了Florent的建议,但考虑的结果不会告诉Florent,只是肯定会留他一命——他必须活着,只是会活得很痛苦。

在被关入那个闭塞的小仓库的时候Florent就知道自己要做人质,但他不能真成人质,他不可以影响Mikele的太多判断。法国金牌杀手在用残存不多的意识分析自己所处的环境——脏,冷,说不定之前是个垃圾场,或者海鲜仓库……血腥味和腐臭味……

胃里翻腾起一阵恶心,Florent却什么都吐不出来,只尝到了一股很重的铁锈味。

是什么烂掉了……是我自己烂掉了吗?

Florent模糊不清地想。我会死在这儿吗?假如我死了,Mikele会怎么办?他也许就此离开法国……也许,在Florent Mothe的葬礼之后……Florent眼前真的浮现出了穿着黑色丧服的Mikele,在自己的棺材前面致悼词,Flo好奇,Mikele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?是亲人吗……是哪个关系的亲人呢……

然后Florent被疼痛唤醒了,他刚刚在梦里兜了个圈子,幸亏没有睡过去,否则Mikele恐怕真的要去致悼词了。他再次打起精神环顾四周,继而决定必须在自己再疼晕过去之前逃离——这难不倒他,小时候他经常被关进不知名的屋子里,父亲说这也是对他的训练。

敏锐的Florent发现了一扇生锈的小门,大概是铁锈太多,仓库的人已经懒得理它了。这正好,老式门锁意味着更容易撬开。Florent努力一点点朝小门挪去——伤在右腿和左肩,本来不够协调的四肢现在只剩两个好用了。

门锁的结构和Florent想的差不太多,接下来只需要克服操作上的困难……

这操作太困难了,各处伤口的疼痛让Flo的手使不上劲,他颤颤巍巍地摸摸自己的头发,取下了固定碎发的小发卡,然后哆哆嗦嗦地撬锁——撬了不知道多少次,终于在一堆铁锈里听见了微弱的机械松动的声响。

Florent靠着门框大口喘着气,他抬头看见了几扇窗户,嗯……走窗户一定会更安全,不至于打草惊蛇,但他没有那个力气了,他的腿也不支持他爬那么高的地方。他甚至还苦中作乐地想起了Yamin,那个灵活的小矮子,可以自如地在一栋栋楼之间跑来跑去。真羡慕啊。

希望后门没有人把守。一边这么祈祷着,Florent把门扒开一条小缝,后面是一片树林,或许一脚踏进去就会迷失方向。但是新鲜的空气更吸引人,尽管这新鲜空气冷得足以让Florent当场结冰。

Florent像个傻孩子一样给自己打气:相信我有找回Mikele的能力——像一只大狗,像公寓楼下的那只大金毛一样,让我变成它吧……变成它去找Mikele吧……

终于,他咬了咬牙,从那个只恰好够容身的缝隙中挤了出去,门框上的铁片刮到了他肩上的弹孔,他在猛吸一口冷气后迅速咬住了自己的手腕——不可以出声,再疼也不可以,不能让对方发现,不能让之前的努力白费……他贴着仓库后的墙壁一点点挪着,接着他忽然听到了枪响——糟了,对方发现了吗?他拼命唤醒自己麻木的大脑,思索着哪里可以容身——或者至少,哪里再中一弹还不至于耽误事。

但是枪响没有靠近他,反而越来越远了。他听到有人喊“站住!”那是Merwan的声音,他不会听错……那么Mikele一定也来了。Florent激动得想哭,可惜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哭了。


Mikele带着大家赶到的时候是上午九点,天阴沉沉的发黑,看起来和凌晨六点没什么区别。仓库的探照灯还没有关,Laurent带着Diane、Melissa和Claire去开路了,Mikele则和Merwan一起寻找Florent的藏身之所。恰好在Florent逃离的那一刻,Mikele摸到了这间小仓库。

借着探照灯忽闪的光,Florent认出了那头耀眼的金发。

Mikele还不知道他正被Florent注视着,他一边撞着仓库的铁门一边大喊:“Florent!Flo……Flo!你在里面吗?”

是他!这Mozart的声音啊……是Mikele!Flo从仓库另一边一瘸一拐地跑着,Mikele的声音给了他短暂的力量,他得想办法让Mikele看到自己,然后……然后就可以好好休息了。感谢天使,哪怕下一秒他就要死了,这一秒也送他来见到了Mikele。

Merwan刚刚追杀了看守的英国人,远远地一眼就看到了浑身是血的Florent,他用尽力气朝仍在撞门的Mikele叫道:“Mikele!Flo在这儿!”

Florent看见了,在转过头和他目光相对的一刹,Mikele的嘴唇在发抖。他的视力很好,他不会看错。

再努努力啊,Florent!寒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就像小刀,但Florent还是贪婪地呼吸着空气,为自己不好使的腿脚供氧,他在心里继续给自己加油——还有几步,你看,他也向你跑来了,你就快逃离这一切了。

“Mikele……Mikelangelo……”

Florent感觉到有一双手接住了自己,也就是在这一刻,他的双腿彻底失去了力气,视力也越来越不清楚……所以……Mikele是什么表情?他哭了吗?Florent不知道,他在熟悉的For Her的香味里安心地晕过去了。

Mikele确实哭了,起初是因为看到Flo还活着太激动,现在则说不准是一种什么情绪。Mikele跪在地上,右手托着Flo的头,左手支着Flo的身体,承担着Florent Mothe的一切重量。

上帝啊,现在可是冬天,他的头发从里到外全是湿的……

Mikele吸了吸鼻子,开始检查他身上还有没有流血的地方。

混蛋!一群他妈的畜生!

Mikele在心里狠狠地骂着,他们不仅打断了Flo的腿,还把Flo漂亮的脸划破了。等等……这又是什么……?Mikele抽出左手,那熟悉的粘腻感让他后背发紧。是血,是不新鲜的血,还混着一些黏糊糊的液体。他急忙撕开Flo的外衣,那个贯穿身体的弹孔暴露在了空气里——Florent在脏兮兮的地方被关得太久,伤口已经开始化脓了。

Mikele感到窒息。

这一切本该由他来承受,怎么就落到了Florent的身上?

意大利男人默默脱了大衣包住Florent,在他耳边说了不知道多少个“对不起”。他忽然理解Florent为什么唱活到爆的时候经常把自己唱哭了——如今是沃尔夫冈遇到奄奄一息的萨列里,沃尔夫冈能够明白了。

“Florent……他怎么样了?”Merwan气喘吁吁地从那边跑过来了,他看着失去意识的Flo和一言不发的Mikele,紧张得心要蹦出嗓子眼。

“叫Yamin开车过来,赶紧把Flo送到我们的医院,要快,他流了太多血……最好先给他打点抗生素……”Mikele尽量保持平静地说,“右腿和左肩有枪伤,可能弹片还在身体里,别的大伤我看不出来了……希望没有……”

Merwan点点头,对着蓝牙耳机说道:“Yamin,按定位来仓库,把另一辆车上的药箱带来。”

Mikele看着Merwan接过Florent,攥了攥拳头。

“Flo就交给你了,把你剩下的子弹都给我。”

Merwan吞了吞口水,试探着说:“Mikele你冷静点。”

“我这他妈还能冷静就有鬼了!”Mikele这么说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。拿到了Merwan的弹药之后,Mikele头也不回地朝仓库对面的房子走去了,他要他们血债血偿。立刻,马上就要。


Archer Kray这辈子和下辈子都想象不到Mikelangelo Loconte会这样杀气腾腾地冲进来,他身上恐怖的气质和那张天使一样的面孔一点都不搭。但管他怎么想呢,Mikele是杀定他了。

其实在冲进去之前,Mikele已经借着愤怒的疯狂崩掉了门口的一批打手,子弹换了两轮,手上也全是血。那群英格兰boys还不太会使枪,只会用甩棍,因此Mikele背上和腿上也免不了几棍子——没关系,只要不是枪,Mikele就没有知觉,他现在只想找Archer决一死战。

在各种掩体的争夺之中,两个人都把手里的子弹打空了,仓库里终于也只剩下了Archer一人。Mikele挽起了衬衫的袖子,挥拳朝英国人的太阳穴猛击。Archer第二件没想到的事来了——Mikele的腕力和速度水平,早已远不止一个黑手党了。

Archer被打中了太阳穴,一阵强烈的眩晕袭击而来,Mikele趁此机会掐住了他的脖子。Archer剧烈地挣扎,一拳打在了Mikele额角,手上的戒指在Mikele头上撞出一朵玫瑰——虽然疼,但Mikele仍然锲而不舍地使着劲,掐住Archer脖子的手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放松。又一拳落在了Mikele脸上,每一分力气都是Archer的求生欲,这让Mikele感到了一阵恍惚,但他的手依然在用力,仿佛一种本能。

渐渐地,Archer不再挥舞他的拳头了——他在恐惧中死去了,死前他坚信自己看见了魔鬼。

“You…you deserve it!”

Mikele扶着脑袋缓缓起身,一切疼痛和疲惫都向他扑来了,但是他必须保存点力气,他得回去看看Florent。

“Mikele!小心!”背后是Melissa的声音,Mikele来不及判断如何小心,只下意识地闪开了身子。继而两声枪响,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左臂打过,留下了一条炙热的伤口。假如他躲得不及时,这颗子弹将准确无误地摄入他的后心。第二颗子弹在哪?在第一颗子弹主人的颅骨里——那是Archer带来的最后一个人,被Melissa追击至此,或许他以为自己死前还可以干票大的呢。第二声枪响来自Melissa手里的左轮,一切威胁终于都成过去式了。Mikele接过Melissa的枪,把剩下的所有子弹送入了Archer的眉心——补刀,永远要记得补刀。这是他该死的长辈们教给他的最有用的东西。

新的伤口没有增添太多疼痛,对Florent的担忧和挂念终于盖过了这一切。Mikele扯下腕巾咬住一角,胡乱扎在手臂上止血。“Laurent在哪?”Mikele问。

“在开车,大家都在车上。”Melissa看着浑身是血的Mikele,担心他会不会有别的伤。“你还好吗?”

Mikele只是拍拍Melissa的肩膀,示意她赶紧回去。赶紧,赶紧,最好一秒就把他送到Florent身边。

接近中午,巴黎落下了一场大雪,南郊的仓库在雪花中燃烧着——等Kray家发现自己的小男孩已经死透了的时候,估计已经是下辈子的事了。


路上,雪越下越大,Mikele身上却越来越烫……冷,热和疼痛一起向他袭来,Mikele很高兴,他总算体会到Florent的痛苦了,这是他欠Florent的。

车在医院停车场停稳的一刹,Mikele立刻开门闯进了大雪里,他带着一身红红白白的颜色在医院里横冲直撞,好在这里已经被Maeva提前清场了,不然他的音乐剧偶像包袱一点也别想留。等他摸到Florent的病房时,Flo做完手术刚刚醒过来,子弹已经全部取出了,Florent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善待这具劫后的肉体。

Mikele带着外面的寒风推开了病房门,他的样子吓坏了护士,也吓坏了Florent,护士怕这个人杀疯了,Florent怕Mikele也受了伤。

莫扎特半张脸都在滴血,右鬓金黄的发丝贴在下颚,和血液不清不楚地黏在一起。Mikele胡乱擦了擦脸颊,他以为自己在流汗,却注意不到自己袖子上抹下的液体其实是红色的。

“嘿……我这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……?”Florent用虚弱的声音开着玩笑,“我怎么看到小恶魔在盯着我?”

“小恶魔刚刚把他们都杀了,大师。”Mikele看到苏醒的Florent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,仿佛他的伤痛也消失了,“这样沃菲就能陪您一起下地狱了。”

Mikele以为自己开了个俏皮的玩笑,但其实这句话是他流着眼泪说出来的,他意识不到。这让Florent很意外,甚至有些……受宠若惊。

“Mikele……”Florent挪了挪身子,让自己能尽量注视着Mikele的眼睛,“放松,我没事……你看,我已经没事了。就算有事也没什么,只要我还活着,我可以一直当您的秘书……”

“不……不,别这么说……”Mikele粘满血液的双手攥住了Florent的手,“Florent,你听好,我发誓,我用我的生命向上帝发誓,永远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……永远。”

Florent被Mikele少有的认真震住了,他还很疲倦,说不出太多感人肺腑的句子,只能不住地点着头,含混地重复着一句话:

“我相信……我相信你,Mikele。”

正在这时候,剧组的各位也陆陆续续涌进了Florent的病房。Mikele暗自庆幸,在大家到来之前把想说的话都说了,而且还不太丢人,于是他轻轻拍了拍Florent的手,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——一桩大事落定,他至少应该去洗一洗脸上和身上的血了。

“Maeva,谢谢你。”Mikele想给Maeva一个拥抱,但想想自己现在的鬼样子,还是停住了伸出的手。

Maeva微笑着摇摇头,回应道:“我们不是一家人吗?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……不过亲爱的,说真的,你最好去医生那里检查一下。”

Mikele疲惫地哼哼着笑了两声,拉开Florent的病房门出去了。

正当大家都松了一口气,打算对Florent说点什么祝福的话时,门外突然传出了一阵闷响——那大概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躯体砸在地板上的声音。


(存货到这里就全部发完啦——后面的内容目前先由我自己写着。大家喜欢看什么欢迎评论告诉我呀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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