倘若有人看,我就一直写。

莫萨莫丨Pumpkin Cake

☆关于《致敬友人》中莫萨见面的一段小扩写;

☆老规矩法扎Mi扎Flo萨;

☆考研人心安理得摸鱼了,纪念今天Florent Mothe先生回复了我的评论;

Happy Halloween🎃🎃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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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秋的维也纳之夜不总是庄严肃穆的,至少在今天不是。两千多年前欧洲大陆上虔诚的基督徒们把今天定为亡灵回返之日,这给了两千多年后的生者一些微薄的希望,希望点燃在道路旁的南瓜灯里,收在孩子们盛满糖果的口袋里,回响在节日盛典的每一段歌声里……这是维也纳的万圣节前夜,与每个人都有关。为了迎合这气氛,萨列里宅邸的甜品师贴心地将餐后甜点换成了南瓜蛋糕和曲奇饼干,乐师长暂时还不打算享用——万圣节的欢愉与每个人都有关,但与安东尼奥·萨列里无关。他心里清楚得很,今天是灵魂世界与现实世界最接近的日子,他那一点不理智的期待只有在今夜才能找到合适的安放之处,而那滋味远不搭南瓜蛋糕的甜蜜。

女仆很识趣,她不敢让讨要糖果的孩子靠近萨列里府邸的窗户,当然孩子们也不敢靠近。大人们总是这样嘱咐过他们了——大家都说:萨列里疯了!孩子,当心点儿,他只是还没有表现出来。

萨列里搁置了那些流言,太多的流言,单是细数一遍就要消耗他大半心神了,而他已不再年轻,没有那么多心力去关心那些没来由的事情。乐师长静默地伫立在窗边,远远地看着一片暖黄色的街道,他问自己:这是莫扎特离去的第几个年头了?乐师长有些恍惚,他竟然无法说出一个精确的数字。人啊,活着或死去都成了一件轻飘飘的事,人为什么不能像植物一样长出细密的年轮?萨列里凝视着自己左臂上纵横交错的伤疤,那是他的年轮吗?或者说……那是莫扎特的年轮吗?可是,可是究竟要以何种方式计算,才能算清沃尔夫冈离去的每个夜晚、每一分钟、每一秒呢……?萨列里没有答案,他抚摸着衣袖下隐隐作痛的伤口,仿佛只有体认疼痛的时候莫扎特能被唤回他的生命,陪伴他痛苦却又满足的几分钟。萨列里起先把这一切归结于自己对他的怀念……怀念?或者说执念更合适一些,为着那个毫无依据的谣言,他们的关系比莫扎特生前还要密切了。

这就是乐师长怀念旧友的方式。

我知道,亲爱的朋友,您一定还会问起萨列里的音乐。天才如何不能以天才的方式怀念知己?音乐为何不能用以纪念音乐?——纵然我们都觉得安东尼奥·萨列里先生绝对有这个资格,而问题偏偏在于,他自己不这样认为。一旦触及音乐,怀念就成了一件绵延的事,休止符无法休止多年以来的思绪,萨列里会因此落入一种循环,一种被嫉妒、爱慕和求而不得折磨的循环。更何况,沃尔夫冈如今应该是一位天使了,乐师长常常这么想,凡人又怎有资格以俗世之音上达天堂?

“今夜有许多星星……”萨列里轻轻蠕动着嘴唇,“莫扎特,哪一颗会是您呢?”

说罢他低下了头,他不敢,不敢再撷取这星星的光辉。

所幸,凡人有凡人自己的音乐。萨列里从窗边离开了,他又坐到了那架大钢琴旁,正如过去每个夜晚的保留节目。思念伤神,于是乐师长默默祈祷:亲爱的上帝,若今夜的我得您垂怜,便让我在梦中短暂地见他一面。Amen。

接着萨列里弹起了他替沃尔夫冈续写的安魂曲,在万圣夜的氛围里,这像是某种仪式,带着对方才祈祷的反叛,他想因此召唤什么吗?没有人知道,即便是乐师长自己。但是弹着弹着,乐师长发觉一些事情不对劲起来,这声音根本不是安魂曲,而是Per la ricuperata salute di Ofelia,是曾经他和莫扎特、达·蓬特合作过的作品,是庆祝女歌唱家奥菲利亚大病初愈的欢欣之作。怎么了,这究竟是怎么了?萨列里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,又睁开了眼——没错,这音符分明就不是安魂曲,可是他从未换过谱子,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

在开始疑神疑鬼之前,萨列里还是将这一切解释为腹中空虚而产生的幻象,他说服自己,他需要糖分填补食欲和灵魂的空洞——看,南瓜蛋糕的温度已经变得适口,过分的甜多么适合来麻醉自己。

然而,更奇怪的事发生了:这蛋糕很难吃!巨难吃!!难吃死了!!!乐师长一边咽下口中的蛋糕一边皱起了眉头。它,没有味道,并不是说甜味不够或者南瓜味过淡,而是真实的没有味道,如同咀嚼一块质地紧密的海绵。

萨列里先生保持优雅不愿发火,他为甜品师开脱道:要做出这样的蛋糕恐怕也不容易,难度应该不亚于做出一块美味的南瓜蛋糕吧。

“大师,您脾气可真好。”

钢琴那边传来一个愉快的声音,萨列里愣住了,他定定地站在餐桌前不敢回首,这声音一点都不陌生,哪怕它已在空中消散数年了,他还是可以一下就辨认出——那永远带着少年的热忱、生命的欢愉的声音,那是沃尔夫冈·阿玛德乌斯·莫扎特才有的声音。

这是真的吗?这若是真的该有多好!

“沃尔夫冈……?”萨列里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,背对着钢琴的方向说,“沃尔夫冈,您回来了吗?”

钢琴边传来了应答:“我是沃尔夫冈的鬼魂——安东尼奥·萨列里——”接着,那声音又笑了起来:“您是不是期待我这样说?”

除了沃尔夫冈,谁还愿意跟他开这样的玩笑呢?谢天谢地,无论他现在是什么,萨列里和莫扎特又相见了,而这就够了。萨列里回过了头,莫扎特正坐在钢琴的顶盖上,两只脚在半空中荡来荡去,正如他们曾经一起作曲时那样。唯一的不同就是乐师长再也不必担心沃尔夫冈压坏钢琴了,毕竟一个灵魂又有几分重量呢?

“大师,您得承认,世界上有很多鬼的——”莫扎特又捧着脸朝萨列里笑了笑。

年长的意大利男人妥协了,过于复杂的情绪刚一起涌来,他现在反而很平静。他放下蛋糕盘,对莫扎特摇了摇头:“而您是调皮鬼。”

“您府上的蛋糕真好吃,就是配蛋糕的曲子不好。”莫扎特手舞足蹈地说,“我知道那是我写的,可它的味道太苦涩了,您原来喜欢苦的东西吗……”

“莫扎特……”萨列里轻声打断了莫扎特的絮叨,“趁我还没醒来,告诉我您为什么会来找我吧。”

“为什么?”莫扎特歪了歪头,尝试理解乐师长问出的这个怪问题,“今天是万圣夜呀!亲爱的安东尼奥,倘若不是今天,我还要哪天来呢?就算是今天,我不也把您吓了一跳吗……”

“好了……好了……”萨列里坐在了琴凳上,坐在了莫扎特身旁。“为什么是我……?人们都说我杀了您……”

“可是您没有呀——”莫扎特眨眨眼睛,“我说您没有就是没有,这不也是个顶简单的道理?”

在乐师长继续开口解释之前,莫扎特及时补充道:“好吧,我有件事必须同您讲。”

萨列里长长地叹了口气,他似乎知道莫扎特要说什么了,但他内心还是在作了许久的挣扎才开口:“我还有多久就要下地狱了?”

“……”

“祂们不让您告诉我,对吗?”萨列里抬起头,深棕色的眼瞳凝视着莫扎特的双眼。

莫扎特被这眼神看得恍惚,大师似乎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作了很久的准备——大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自己的死亡的?终于也有莫扎特想不明白的问题了。

“唔……倒也不是,是我根本就不知道。祂们知道一旦把这事儿告诉我我就会透露给您,所以压根就不告诉我。”

萨列里释然地笑了笑,为着他自己方才的冲动和不成熟,就是啊,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死期呢,没有人有这僭越的资格。

莫扎特见他的乐师长陷入了沉默,于是主动凑近他问道:“您想我吗,安东尼奥?”

这个问题让萨列里失语,他要如何回答?他忘记了如何回答——即使在过去的千百个夜晚里萨列里总会懊悔,为何在莫扎特生前有些话迟迟未对他讲。好了,现在上帝给萨列里反悔的机会了,他却又说不出口了。

“有时会怀念您……您的音乐。”乐师长收回了目光,他说了慌,他不敢和莫扎特的灵魂对视。

“哦——有时,音乐,”莫扎特很狡黠地说,“让我看看是谁打算欺骗一个什么都知道的鬼魂。”

萨列里攥紧了衣角,神情不自然地回应莫扎特的嘲笑:“既然什么都知道……您又何必问我。”

莫扎特终于从钢琴上跳了下来,他坐在了萨列里旁边,认真地说:“我想听您亲口告诉我,大师。好吧,事实上,我和大天使乌列打了个赌。”

“赌什么?您输了就要给天使们作曲了是吗?”

“我要是告诉您了,赌约就作废了。所以……您想我吗?”

莫扎特轻飘飘地贴上了萨列里的手臂,灵魂本不该有重量,萨列里却发觉左臂的每一寸伤口都在发疼,好像莫扎特还活着的时候突然给他一个这样大的拥抱那样,疼……可他不会拒绝,莫扎特若能一直这样抱着他的手臂,那么这疼痛伴随他走完这一生又有何妨。

“沃尔夫冈,我害怕当我说出答案的那一刻你就会消失……我的梦……我的梦就此醒了……”

“哈,这倒不用担心——您迟迟不说的话我也会走的。”

萨列里被这轻松的语气噎住了,这个小混蛋,永远知道怎么把一个严肃的话题聊得吊儿郎当。

“我……既然您已经知道,那便不需要我再强调一遍了。”

萨列里还是萨列里。有些话,沃尔夫冈活着的时候他说不出口,如今他面前是一位圣洁的天使了,他更加说不出口。这简单的道理让乐师长想要落泪,他起身去拉窗帘,借此揉了揉自己酸涩的鼻头。

“现在赌约生效了,乐师长。”莫扎特的声音变得正经严肃起来,“如果您说出您的心声,那么您死后就会去天堂。”

“看来我没这个福分了。”萨列里冷静地答道。下地狱本身没什么,这是他意料之内的事。

“我还没说完。”莫扎特起身和萨列里并肩在厚重的窗帘前站着,“如果您……就是现在这样,那么我会去地狱陪您,直到您去天堂的那天。”

萨列里惊诧地看着莫扎特,这代价太重了,重到他不敢承受。

“我很抱歉……莫扎特,我……我并非有意让您输掉赌约……”

“其实……是我赢了。”沃尔夫冈扬起嘴角笑了笑,“我知道您不会说的。其实这也无所谓输赢,上帝那儿可不许赌博啦——这是契约,安东尼奥,天使很好,祂允许我自己开条件。”

莫扎特扬起手轻轻抚摸着萨列里眼角的皱纹,轻轻抚摸他颤抖的嘴唇,又轻轻试去那一串滑落到下巴的泪珠。

“请不要为我落泪,安东,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,亲爱的大师——最要紧的是无论在哪,您都不必如此想念我了。”

“沃尔夫冈……我坚持……您究竟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?”

“因为您的记忆在天亮前就会消失,除了……嘿嘿,除了关于那块难吃的小蛋糕的味道。”莫扎特在萨列里腮边吧唧亲了一口,“毕竟我不应该让您对死亡有过分的期待,天使们嘱咐过的。”

萨列里摇了摇头,咬着牙追问道:“您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尽管这样……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?”

莫扎特沉默了一会,终于缓缓说道:“因为您的想念,安东尼奥。”那语气中透露着和沃尔夫冈个性大相径庭的温柔,正如他面对的不是乐师长,而是阔别多年的恋人。

“您知道吗……我的家人在纪念我,曾经的音乐家们在纪念我,只有您,您在想念我。”

“我知道那些流言……太晚了,我是在死后才知道这一切的,我不忍心,亲爱的安东尼奥,我不忍心……”

莫扎特单膝跪了下来,天使的嘴唇亲吻着那满是伤痕的手臂,这轻柔的吻终于让萨列里失去了所有的力气,他靠着窗户跌坐在地上,任凭天使去亲吻他的脸颊,亲吻他冰冷的嘴唇。

那是南瓜蛋糕味道的吻,香甜的吻。

……

在万圣夜这一天,莫扎特的把戏捉弄了两个人,除了乐师长,还有可怜的甜品师。天亮后他免不了被主人数落一顿了,那时他还怪委屈呢——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怎么会出问题呢?他可是最棒的糕点烘焙师傅,对于甜味的感知一点不比他萨列里对音乐的分寸差。

但是甜品师很快就释然了——反正他尊贵的主人就快疯了,味觉失灵罢了,谁会在乎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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