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e Zéro｜无能之人
“音乐是苍白的灵魂，就像玫瑰是疯狂而必死的美。”——《星辰时刻》克拉丽丝·李斯佩克朵
萨列里早就知道人类是有限的，他敬爱的主从一开始就如此教导他——不要试图破解自己的有限，不要尝试亵渎神，以及神决定的一切。萨列里早就知道，他只是不甘心。当他察觉出这份不甘心的时候，他发觉自己离莫扎特终于又近了一点。
在莫扎特死后，在深深的无力感向他袭来的时候。
萨列里对自己能力的极限感到无能为力。他曾仔细地清点过自己的才华，开诚布公地讲，能够坐到乐师长的位置，他没有理由对这种优渥的生活不满意，更没有权力对自己拥有的一切挑挑拣拣，因为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继续走了。他也清楚和莫扎特比较全然没有必要，首先莫扎特并没有伸手到他活跃的领域，其次天赋即是天定，他不知足又能怎么样？
哈！又能怎么样！当萨列里对自己说“我完全明白这道理，只是……”时，就是他对这道理质疑的开始。这种心绪很折磨人，但深陷其中的人无可奈何。
不过……如果和死亡相比，萨列里的问题也不算问题。
死亡可以消弭一切矛盾，将死之人的眼睛是温柔缱绻的。乐师长还是安东尼奥的时候经历了加斯曼老师的死亡，可那死亡不是死亡的一瞬间，而是绵延悠远的折磨。时日已久，萨列里说不出加斯曼老师咽气时是什么模样了，但他仍牢牢记得莫扎特的。莫扎特最后的样子……如果不是事实毋庸置疑，他实在不想承认那副肉体是莫扎特，而那副肉体又只能是莫扎特，因为那双眼睛……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，看着萨列里灵魂的眼睛，只属于莫扎特。彼时莫扎特就这样注视乐师长，嘴角带着笑意，仿佛完成了什么大事，他终于可以休息了。萨列里被莫扎特的目光包裹着——他看到了死神，死神不在他们周围，死神在莫扎特眼底的阴影里。
有人说死人最后消失的是听觉，那么莫扎特理应听到了萨列里隐忍又低沉的啜泣，还有啜泣中的哂笑与无力。当然听到了也并不能代表什么，莫扎特那时不得不走了，就像我们一开始说的，上帝要召他的天使回去，凡人无法阻拦。
“我因失去感到深深的忧愁，因为失去，因被与你撕裂开来。”
在那一刻，萨列里猛然认出了《后宫诱逃》的词句；在那一刻，萨列里产生了强烈的恨，远胜于对莫扎特爱的恨——对他的无能为力，对他自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