倘若有人看,我就一直写。

J'ai voué ma vie丨置换生命

☆文梗来自网络(见文末图片);

☆另,感谢@苏浅容 太太的生日灵感;

☆人设来自法扎,Mi扎Flo萨代入;

☆全文6k,刀片警告!!!(按这个节奏下去,估计要专门搞个合集收集大师的梦了orz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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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会经历两次死亡,一次是肉体的消灭,一次是被世人遗忘。”


从1791年的12月5日起,在整个维也纳酣眠的深夜,永远有一间屋子亮着灯。那是宫廷乐师长安东尼奥·萨列里的书房,尽管有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着,耀眼的烛光总会从一些缝隙中倾泻而出。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萨列里惧怕黑暗,倒不是怕黑暗会伤害他什么,而是在静默的黑暗里,他的眼前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,一个耀眼如星星的身影。我们都知道他是谁,而萨列里情愿忘了他是谁。哦不,他情愿吗?或许这个问题值得再追问一下。

有时萨列里也暗自庆幸,这么多年过去了,莫扎特在他心中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纪、那副模样,感谢上帝,死人不再增寿,莫扎特可以永远在萨列里这里耀眼如星星。只是这个顽皮的孩子啊,出现得总是不合时宜,比如维也纳落下冬天的第一场雪时,比如他独自坐在琴房弹下第一个音符时,比如午夜的蜡烛燃尽时,比如风穿过窗棂又抚上他的领花时……太多“比如”,萨列里没有办法一一回忆。况且还不等萨列里想起下一个“比如”,烛光的消逝就猝不及防地到来了,他要赶紧续上另一支新的蜡烛。

也许已经过了午夜了吗……今天是什么日子?萨列里端着烛台走向储物柜,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,那位不速之客降临了。可怜的蜡烛没能多坚持一会,萨列里看不清房间中那个黑色的身影的容貌。

“安东尼奥·萨列里。”

一声辽远的呼唤好像穿透了时间,又似乎近在耳边。这让乐师长打了个寒颤,继而揉了揉酸涩的双眼。

而那黑色的身影还站在那里。

萨列里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大限将至,这也没什么不好,于是他轻轻放下烛台,面朝那位黑衣的使者,笔挺地站着。

“是我。”萨列里平静地说着,“您也要我写一首安魂曲吗?”

黑影伫立在窗下,将月光挡得一丝不剩,它注视着萨列里,尽管它没有眼睛。

“不,亲爱的朋友。”黑影终于又说话了,“您的内心在召唤我,我便来了。”

萨列里干笑了两声,心说原来自己已经求死求到这个地步了。

“萨列里,您并不是求死。”黑影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,便朝他慢慢靠近了些,“您是求另一个人不死。”

黑影的催逼让萨列里感到了紧张,但他还是尽量冷静地回复道:“我知道这并不可能。至少在凡人浅薄的认知里……您的工作不是这个。”

“哈……是的,凡人。但我偶尔也喜欢和凡人做些交易。”黑影颇玩味地说道:“您似乎已经学会跟我讨价还价了?”

“什么交易……”

黑影突然不说话了,空气安静得吓人,萨列里听到了自己慌乱的心跳。

大概是欣赏够了乐师长的失态,黑影心满意足地对萨列里说:“用您的命,换他的命。”

萨列里并没有很吃惊,自从莫扎特死后,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,其中也包括这一种,如果说真的有什么令他惊讶的话,那就是乐师长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有一天也会变成现实。

“沃尔夫冈会活完我剩下的寿命吗?”萨列里轻轻问道。

“您默认要做这桩交易了吗?”另一个世界的朋友也十分谨慎。

乐师长舔了舔嘴唇,他快速地想过自己在这世界上的牵挂——学生,妻子,儿女……有哪一样是缺了他不行的呢?似乎没有。也许还有音乐?他的音乐还够世人挥霍几年。但比起沃尔夫冈……显然沃尔夫冈的音乐更应该被保留。

“是的。”萨列里的语气里不带任何迟疑。

那黑色的影子,我们姑且称它作“死神”吧,死神笑了起来,那笑声,亲爱的朋友,您还是不要想象了,那简直不是人间该有的声音。

死神笑了起来,向着令人尊敬的乐师长笑了起来。

“先生,您其实可以再考虑一下的。难道没有人教您和我做交易要谨慎些吗?”

“我没什么可考虑。”

“那是因为您并不清楚全部的筹码,亲爱的萨列里先生。”死神从宽阔的黑袍袖口里抽出一个卷轴,那上面看不清字迹,可死神却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:

“第一,置换一旦开始,您就会消失,被置换的人会立刻复活;第二,您虽然消失了,但不会立即死去,您还有三天留恋人间的时间——当然,别人看不见您;第三,我会消除被置换人关于您的所有记忆,确保他能够好好活下去。”死神边说边看着萨列里的眼睛,蜜棕色瞳仁里的光在渐渐黯淡,这让死神很满意。

“您清楚了吗,乐师长?”死神说道,“您没有后悔药可吃的。”

“我清楚,请您……”

“不过,”死神打断了萨列里的话,死神早有预谋,“如果被置换人在这三天内能够自己想起您,那么您二位都可以继续活着了。”死神把卷轴收好,交叉着衣袖坐在了窗户边,“您知道的,有时候我们也不是那么不讲情面。”

萨列里冰冷地笑了笑。乐师长第一次在神明面前如此傲慢,从前他那么怕死,现在不会了。

他抬起了那双能杀人的眼睛,缓缓说道:“无所谓的。”

人间没有了莫扎特的音乐——或者直说,没有莫扎特这个人,那么和地狱也没有太大的分别。这笔交易无论如何对他萨列里而言都划算,若沃尔夫冈想得起他,那么他还乐意在人间苟活几年……倘若无从想起,那死亡显然是更好的归宿。

“让他回来吧,我可以立刻……”

话还没有说完,一阵恐怖的黑暗裹挟住了萨列里全身,他喘不过气来,死神的身影仿佛在无限放大,遮住了窗户,和那最后一点月光。在黑暗里,乐师长冷得发抖。

等他再睁开眼时,已经处在一所明亮的房子里了。这房子萨列里来过,还是莫扎特邀请他来的,他记得这里所有陈设,钢琴、茶几、吊灯……他在这和南奈尔小姐跳过舞,还在这喝过一杯甜腻的热可可……但看得出来这房子比以前破旧多了,少了很多花哨的装饰,也许它们已经变成面包养活了沃尔夫冈的遗孀和孩子。

正想到这里,房门被砰地推开了,萨列里惊恐地转过身,他看到了一个孩子,他认得这个孩子。弗朗兹,莫扎特的小儿子,一个瘦弱苍白的孩子,萨列里给他上过几节音乐课,他看起来那么谦卑、小心翼翼,除了眉眼,萨列里想不到他哪一点像他的父亲。

但今天小弗朗兹很高兴,他几乎张着手臂飞奔而来了,萨列里下意识地想接住他,却扑了个空。乐师长适时地想起,自己已经是一个灵魂了,正如死神所言,而人是看不见灵魂的。

于是他顺着弗朗兹奔跑的方向看去——沃尔夫冈,沃尔夫冈·阿玛德乌斯·莫扎特,弗朗兹的父亲,结结实实地抱住了那个男孩,就好像他只是出了一个远门,就好像……病痛从未折磨过他。

父子俩笑作一团,弗朗兹用稚嫩的童声告诉父亲,为了庆祝他回来,母亲已经去张罗宴会了。沃尔夫冈比孩子笑得还灿烂,萨列里退到房间的一角看着父子二人,一无所有的萨列里乐得看他们团圆,这是沃尔夫冈应得而未得的幸福。晚些时候,康斯坦斯也回来了,生活的重担使这位夫人的容貌多了几分沧桑。人都是会老的,萨列里感叹道,除了沃尔夫冈,他永远天真如孩童,岁月从不肯在他身上留下痕迹,所以死神将他唤去时,一切都显得那么猝不及防。

夫妻俩欢快地亲吻,热烈地哭泣,他们仿佛有很多话要说,说了什么乐师长不得而知,他也不愿打搅这久别重逢。所以萨列里走向了有钢琴的大客厅,这架钢琴让他想起了一个人,一个远不该想起的人,他后悔没有询问死神可否带些东西离去,那本纸页泛黄的《小步舞曲》还安稳地躺在它的书架上。

乐师长静默地坐在钢琴的琴凳上,静静等待第二天的到来。


第二日,莫扎特去了美泉宫,在他消失的几年里,人们重新认识到了他音乐的重要性,故而皇帝恢复了他的职位,命他继续为维也纳创作。说来好笑,乐师长就这样被轻飘飘地扔下了,人们默契地不提起他,就好像从未有过一个这样的人。

萨列里对此并谈不上失望。莫扎特故去的几年里,人们总是并提二人的姓名,只不过一个以杀人凶手的身份出现,另一个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罢了——现实如此,那么还是不提为好。

尽管这样说,萨列里还是有些期待,会有人向莫扎特提醒他有位不通人情的朋友吗?或者莫扎特会自己想起他吗?倘若想起,又会以何种方式?

好吧,开诚布公地说,乐师长就是对莫扎特有所期待。他带着这份期待,跟随莫扎特去了迎接他的宴会。

宴会上有许多熟悉的面孔,那些曾围绕在乐师长身边的人此刻一股脑涌向了莫扎特的身侧,这在乐师长意料之内,只是亲眼见到……那情绪又是另一码事。当然,除了这些识时务的“君子”们,萨列里还看到了另一些人,一些能够替莫扎特想起他的人。其中一个便是曾经的合作人达·蓬特,请诸位不要误会,我们的乐师长可不奢求达·蓬特夸赞几句他的音乐,他知道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,他寄希望于达·蓬特,是因为达·蓬特算是最怨恨萨列里的人之一。那么,乐师长想,达·蓬特,向沃尔夫冈咒骂我吧。想到这乐师长又被自己吓到了,原来他从内心里那么渴望被莫扎特记起吗,哪怕是用怨恨的方式?这究竟是为什么,假如萨列里能够确定自己对生不是那么渴望,那他渴望的,便是单纯地被莫扎特记住。

可怜的乐师长没能如愿。达·蓬特确实私下里和几位朋友提起了他,人们疑惑萨列里为何没来庆祝,达·蓬特则一针见血地指出:“他的谋杀失败了,怎么有脸面见沃尔夫冈?”可当他一看到莫扎特时,就全然不提这个话题了。

萨列里轻飘飘地站在达·蓬特身后叹了口气,作为朋友,达·蓬特真算得上贴心又聪明。

这时,莫扎特仿佛想起了什么,他抓住达·蓬特的手臂摇晃着,急切地说道:“洛伦佐,我今天尝试作曲,却觉得我的灵魂里少了些什么……您知道吗?或许您记得,什么东西曾激发了我的灵感,引起了我音乐的共鸣吗?”

达·蓬特沉默地摇了摇头,继而说出了违心的答案:“沃尔夫冈,您只是累了,没有什么能和您的才华媲美……没有人能配得上您的音乐。”

“不!他在向您询问我!您为什么不告诉他——”萨列里颤抖着喊出了声,却没有人听得到;他急切地摁住达·蓬特的肩膀,却也是徒劳——他已经是一个灵魂了,而人是看不见灵魂的。

莫扎特此刻和萨列里一样怅然若失。音乐天才之所以会成为音乐天才,就是对一切抱有敏感的好奇,而这个问题自从莫扎特重回美泉宫就一直在困扰他啦,找不到答案让他很不高兴。

不过音乐天才不打算就这样放弃,他决定向自己最亲爱的家人寻求帮助——萨列里倒宁愿他不去,因为他一早就看到了宴会中那只蓝色的蝴蝶,就像多年前一样,安静地坐在大厅的角落里。萨列里无法面对她,更无法面对莫扎特即将得到的答案。

“姐姐——我的好姐姐,”无论年纪多大,沃尔夫冈都有向南奈尔撒娇的特权,“您能告诉我,从前都是谁和我一起创作吗?我生命中好像缺了个人似的,但我又说不出是谁……”

南奈尔温和地摸了摸弟弟的头发和面颊,轻轻地说道:“我不认识这样的人……也许是缪斯女神,亲爱的。”她不知道,说这句话时,萨列里就站在莫扎特身侧注视着她,阳光落在南奈尔金棕色的头发里,显得她的面色如此苍白。萨列里从南奈尔的失神中看到了些痛苦的东西,他不可以怪南奈尔,假如要强迫南奈尔说出自己的名字,那才是对她和他的残忍。

就在这时,康斯坦斯举着酒杯来了,她看到自己的丈夫有些沮丧,于是送来了妻子特有的关心和爱护。“沃菲……亲爱的,你怎么了?为何闷闷不乐?”

“甜心,我也不知道。”莫扎特急躁地抓了抓姐姐刚刚梳理好的头发,边比划边说:“我总觉得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没见,亲爱的——请你不要误会,绝对不是什么女人,我是指一个对我创作很重要的人,我好像已经抓到了他的才华和灵感,但就是想不起他的样子啦。”

康斯坦斯放声笑着,接着吻了下莫扎特的双唇,她应道:“那么何必着急呢?等你想创作的时候,那人自然就会来了。好了——”康斯坦斯牵起莫扎特的手,“和我们去跳舞吧,最好再弹一曲,整个维也纳都等着呢!”

整个维也纳都等着,而萨列里不愿再等了。人们狂欢时,他踱步去了琴房。

那是他今天偶然发现的另一个有钢琴的地方,尽管是一架老旧的小钢琴,但此时此刻,只有音乐能陪伴他。陪伴他度过人间的倒数第二个夜晚。

萨列里不知道,这晚莫扎特带着满身的疲倦失眠了。


第三日,莫扎特闭门不出,他本该去美泉宫工作的,但有些东西绊住了他的脚步。昨日他用了整整一天追问,却没得到任何答案,这让他很痛苦,比抓不住音乐还痛苦。

莫扎特把自己锁在了琴房,锁在了萨列里停留的狭小空间里。这一天莫扎特在琴房里搜罗了所有能演奏的谱子,一首接着一首弹着,从清晨弹到傍晚,他发了疯似的找寻乐曲里的痕迹,试图用音乐描摹另一个人的形象。萨列里看着这一切发生,他多想阻止莫扎特,他多想劝莫扎特去休息,可他做不到。若说还有什么可以安慰乐师长,那便是他终于知道,自己在莫扎特心中原来也如此重要。

黄昏悄然来临。夕阳攀过窗子,为琴房铺下了一地温暖的光,在寒冷的冬日里,这光能提醒人们记起一切美好的东西。莫扎特弹琴弹到脱力了,他的指尖虚弱地抚着琴键,他还想再试试,他不甘心……

萨列里倚在钢琴边,他于虚空中捧着天才的脸,端详他睫毛扫下的阴影,端详他精致的五官和耀眼的金发,端详他蹦出了无数甜言蜜语的双唇……一束落日的光辉掠过沃尔夫冈的额头,年轻的音乐家不知道,那是乐师长深沉的吻别。

“再见,沃尔夫冈。”萨列里喃喃地说,语调轻柔得像哄睡自己的孩子们一样,“我会去另一个地方,听天使或魔鬼讲述您的故事。”

萨列里感到无比释然,在人间的最后一日,沃尔夫冈为他弹尽了所有优美的曲子,如果死神将为他降下惩罚,那么在此之前,他已经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奖赏。

莫扎特几乎把所有琴谱弹完了,剩下的一首,是萨列里帮他续写的安魂曲。康斯坦斯曾觉得这曲子不吉利,就将它藏了起来,藏在厚厚的乐谱夹的最后一页。

感谢上帝,感谢这神奇的安魂曲!莫扎特弹着弹着,终于想起来了——那个陪伴他数年的音乐家——他的名字是安东尼奥·萨列里!我们的天才急得落泪,他意识到所有人都不曾向他提起萨列里,仿佛萨列里已经被这个世界抹去了。虚空中的乐师长还轻轻捧着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,泪珠里裹着太阳最后的光和热,像一颗颗钻石。

萨列里就在这时回来的,他的身躯越来越真实,在落地窗边留下了一个拉得长长的影子。

“沃尔夫冈,这是我的荣幸。”乐师长微笑着,在莫扎特额头上真切地吻了一下。

可莫扎特看起来更惊恐了,他从琴凳上跃起,一把抱住萨列里,口齿含糊地说: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?您难道做了和我一样的事吗?”

萨列里愣住了,什么一样的事?难道不是他把沃尔夫冈换回来的吗?

“您也和那个世界的人签了什么约吗?是您用生命换我回来的吗?”莫扎特越说越激动,泪珠一串串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。

萨列里慌乱地拍着莫扎特的背:“是的……可是您是怎么知道的?”

“安东尼奥啊——您难道忘记了吗?是您先离我而去的——原来您来到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我回来,亲亲安东,我真是太爱您了……”

乐师长愣住了,有些事他想不通。死神和我们两个人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吗?我死在了沃尔夫冈前面?不可能,这不符合逻辑。我看着沃尔夫冈的灵柩下葬,这不可能——”

莫扎特或许还叽叽喳喳说着什么,但萨列里听不清了,不止听不清,他觉得世界在旋转,脚下踩不住什么东西,正像他一直在坠落——坠落——


……

今天是1月27日,沃尔夫冈·阿玛德乌斯·莫扎特的生日。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透过窗帘吻在乐师长翕动的睫毛上。

魔鬼……天才……一场质量不佳的睡眠带来的梦魇罢了。生日……什么生日?我们不是一早就说过了吗,亲爱的朋友,死人不会增寿。

醒来的乐师长哂笑一声,是啊,在梦中,生死没有界限,神明尽可狂欢。谈什么逻辑?他真是没趣……

然而,理智就此打住。安东尼奥·萨列里狠狠抓着肩膀的衬衣,低下头无声地啜泣起来,像个愿望落空的孩子——他的愿望确实落空了,毕竟,我们的安东尼奥从未如此希望一个梦能成真。



文梗: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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